揭开人生帷幕的是护士,拉上人生帷幕的也是护士。护士就像一盏星星灯,在他们归去来兮的路上,时时散发莹莹之光,或许不够明亮,却足够看清前行的方向。
记得有一则新闻说的是记者采访科比,问他为什么能取得成功,科比回答他:你见过凌晨三点钟的洛杉矶吗?
凌晨三点的洛杉矶我没有见过,但是凌晨三点的病房;凌晨四点的抢救;清晨五点的太阳;我见了一遍又一遍,当看见那些安然入睡的面容,抢救成功后家属的喜极而涕,太阳初升后庆幸又多活了一天的癌症患者,我想,我也应该是成功的。
科室有一位受过高等教育自己也是教师的患者,初来时与常人无二,跟妻子的感情也很好,可一卷起袖子就可以看见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眼和化疗专用的PICC置管,最初时,医生说复查的血象很好,各项指标都有下降,我也以为这是不是就代表着康复,当时的那对夫妻还笑着计划着晚上要去吃一顿好的庆祝一下。可再见面时,那位患者明显的瘦了一大圈,脸色也隐隐透着灰败,他的妻子也失去原本满满活力,可不变的是他们感情依旧很好,当患者在接受化疗的时候,他的妻子便钻研各种美食,计划着各种好玩的地方,说等他这次化疗结束两个人就一起去。他们一直奔波在治疗的旅途上,最后见他们的时候,那位患者已经非常憔悴,眼睛皮肤全身的黄染,他说他不想到处跑了,最后的这段时间就在老家待着,也算是落叶归根了。我曾在一个夜班查房时,看见他呆坐在床上,双手抱膝,那是婴儿在妈妈肚子里的姿势,他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背对着他在陪客床上躺着的妻子默默流着泪,两个人都安静的没有打扰对方。那晚唯一一次按呼叫铃是因为疼痛使他在床上低吟不止,我打完止痛针后,那位患者立刻表现出已经没事的轻松样子,他的妻子也悄然拭去眼角的泪水,笑骂说就你大晚上的还折腾人家小护士。他们两个人,一个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疼痛和难受,一个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眼泪和心疼,这种别扭的关心是外人不能理解的相处方式,是只有他们自己才懂得对方的表达。他离开于我下夜班后的第二天,同事说起,异常心酸。
不同的故事上演在不同的病人身上,一成不变的是不舍与遗憾。忽然想起每次整理死亡病历时,在拒绝抢救同意书上签字处的褶皱,应该是患者家属的泪水吧。
来肿瘤内科一年半的时间,这个科室里很多疾病是目前无法攻克与治愈的,我们非常努力,但更多的时候是无能为力。我们这里好像比任何科室都更加的直面死亡,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慢慢的走向消亡,从愤怒否认病情到最后或平静或不甘的等待死亡,家属陪着患者在生死线上来回拉扯。突然就领悟到了我们工作的真正意义:尽可能的在病人的各个阶段给他们最大的支持鼓励、最温暖的话语、最亲切的问候,让临终患者在有尊严又尽量避免痛苦的情况下和家人过完人生最后的一段时光。这种照护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感受到她的温度,至少在家属回忆起病人在世的最后时光,不是他被病痛折磨的扭曲的脸、不是整夜被癌痛所侵袭的哀嚎,而是平静与温暖。
如果我有一盏星星灯,便会在他们归去来兮的路上,时时散发莹莹之光,或许不够明亮,却足够看清前行的方向。
星星灯
时间:2023-07-28 1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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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来源:肿瘤内科
作者: 阚嘉琦 审核:芮祖琴 毛云峰